追怀 南公怀瑾先生学术研讨会(第二次)
台湾名医吴辉雄先生的话
老师、各位道友,我是吴辉雄。
开玩笑的说,在这里我算是黄埔一期,跟老师(张公尚德老师)比较久的一个,二十几年。
我没有发表论文,但在今天这个盛会上,我有一些感想。
从二十几年前,第一次见老师,老师的几句话,就把我镇住了。那时候老师跟我说:“什么是禅?”
他说:
“吴大夫,我跟你讲,禅是高贵中的高贵、善良中的善良、智慧中的智慧。”
我每次一想到,都还会感动得流泪。
我太太要我到这里,可以讲话,但不要动情绪。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那时候,这几句话给我太大的震撼,就因为这几句话,我跟了老师二十几年。后来经过我的求证,果然老师没有骗我。
二十几年前,老师第一次回老家湘潭,我一个人陪老师回老家,回到老师离开四十几年的湘潭。
从湘潭回来的时候,路过香港,在香港见南太老师,第一次见太老师。
太老师跟我讲:
“你的老师,读书、学佛、学禅,是天才,好好跟张老师学。”
我就抓住了这几句话,跟老师跟到现在。可是各位想想,跟老师不是那么简单,要跟老师二十几年,更不简单。
这次研讨会的主角,应该是太老师,我看第一本太老师的书,是“论语别裁”。
刚刚黄如洁的文章,提到论语别裁,但是没有提到太多“论语别裁”里面的东西。
我读“论语别裁”,有很大的收获。什么收获呢?
我们六零年代念书时,有“中国文化基本教材”,以前考大学都要考四书,都要背。当年我们对四书、三民主义都是很反感的,不得不念。我念了论语别裁,我很高兴,论语居然那么有趣,我发现:
孔子和他的学生,师生之间那种水乳交融、灵性相通的感觉。
我说:居然有这样的、居然有这样的……。
后来我跟老师二十几年,我慢慢体会,果然没错,果然没错。
我真的体会到那种师生之间心灵相通、水乳相融的感觉。
可是老师给我们加了一味,是什么呢?湖南的辣椒,辣得不可承受的辣椒,就是“棒喝”。
跟老师久的,都会有这种体会。
其他的不讲,老师赶学生的功夫,是世界第一流的。我想再怎么样的大师,都是希望学生多一点,多一个人跟随他。
但老师赶学生的功夫,是第一流的,越好越打。有的甚至跟老师好几年,出钱出力,对老师毕恭毕敬。回想一下,我从认识老师到现在,二十几年,不是一个一个,是一批一批的,被老师赶走。好得不得了的,照打。打不走的,才是。留得下来的,才是。
这常常让我想到“禅海蠡测”。二十几年来,我都把“禅海蠡测”当床头书。因为“指月录”老实讲,没人指导,看不懂。“禅海蠡测”,我看得懂,而且体会很深,所以一直放在我的床头。
每次接到老师的棒子,我就想到汾阳昭禅师的手法。汾阳昭禅师有次做梦,梦到他的父母亲, 梦醒后就杀鸡宰鸭,要他们庙子里的人都吃了,结果很多人都跑掉了,剩下慈明、大愚等五、六个留下来。几百个人通通跑掉,就是以为他是杀生、吃肉的和尚。
结果汾阳昭禅师说:“只要杀几只鸡鸭,就把那些孤魂野鬼全部都赶走。”
老师的手法,常常让我想到这一点。
老师有个老表,就是因为看到老师抽烟、到处骂人,就跑掉了。很多人看到老师打牌,心想哪有这样的禅师,一天到晚打牌,就跑掉了。
当然坚持打牌不对,但坚持不打牌也不对。
我现在迷老师的禅门麻将,精采极了。其实我们的刘纯美秘书长,她最能体会,她的收获最多,从禅门麻将里面,体会最多。
另外一点,在二十几年之间,老师不断给我们棒喝。我说我没什么功夫,唯一的,就是打不跑。打了二十几年,就是打不跑。越被老师打,慢慢的功夫就出来了。
我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都在惊涛骇浪之间,每次新春禅七一出来,年初八,我就要去调钱。
我是个误入丛林的医生,好好的医生不当,跑去开工厂,结果工厂连亏了八年,几乎把我的财产都亏掉了,那时候亏了八千多万。
这十年之间,如果没有老师,我不自杀大概也疯掉,我绝对没有夸大其词。那时就是因为有老师在身边,熬过了这惊涛骇浪-----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那种境界。十年之间,随时要倒的地步。为时十年,总算熬过来了。
我跟老师讲:
“我的苦已经过了,大概没有机会悟道了。”
其实悟道,要个人的福德因缘,不能强求。
我在前十几年,我非常卖力。这禅堂是我负责盖起来的,大概是民国七十八年,第一次打禅七开始,我几乎每次打禅七都非常用功、不讲话,挂“禁语”的牌子。
这些年来,我体会悟道需要福德因缘、不是强求得来的。
现在我又回来开Benz了嘛。我大概没有希望了。
其实人生也不一定要悟道。
我跟老师说:“留下来陪我们打牌。我们再打二、三十年的牌,假的也变真的。”
如果有个老师,一百多岁,陪几个九十几岁学生打牌。我想禅门也会记录一笔的。
这是我一二十年的体会,跟大家报告,谢谢。
二零一三年八月十七日
于台湾达摩书院
(转自达摩书院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