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商场三十年
我在商场鬼混了卅多年,仗着点小聪明,从来抱着混水摸鱼的态度,把自己喜欢的行业做的倒也知足满意,所以自离开校门一直到近五十岁,未曾感到人生是苦;现在写此稿时仍是如此,除开卅九岁时死了妈妈的滋味。
因为我所作的买卖是通洋务的,代理国外名厂的机械及化学原料等,正赶上台湾这廿年正需发展工业的机缘,倒给我幸运的赚了几许钱。因为商场应酬的关系,我也学会了吃、喝、嫖、赌,而且对其门径自认精通。因为通了这些玩意,倒反把我的心脏冠状动脉阻塞了,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当时经过很多名医诊治,亦无效果,好在自己想出一个自慰的办法,反正已活到了五十岁了,人间的快乐滋味差不多都已尝尽了,尽差未作过皇帝,况且自己生来最讨厌作首脑的,所以就抱着“不亡以待尽”的心情,但愿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是在妻子的身边,那就心满意足了。
不老不小的学生
这段养病的日子,既不能正式上班,也不能马上死掉,意兴阑珊,这时听到袁学长说在什么地方有打“禅七”的,这倒把我的兴趣提起来了。因为我自以为世事知道的很多,却从未听到过“禅七”这个新鲜的名词,因此请她带我到青田街去见南教授,正好赶上南师开班讲授有关中国文化的各种课程,诸如《老子》、《庄子》、《肇论》、《易经》等哲学。并有禅密佛学等科门,我正好以因病有闲之身,再来作迟萶的学生生涯,倒也自在。
在同学之间,少的十七、八岁的高中、大学生,老的七、八十岁的退休者或老教授,我虽已不年轻,但也还不算太老,所以上课时候,毫不感觉不好意思。还担当一职转门喊“起立”“坐下”的。只有在研究功课挨骂的时候,觉得警惕,因为我挨的骂远比他们年轻人来得多,可见我活到五十多岁,连做人都未做好,并不是个聪明人。
佛学里的术语太多,正好引起我求知的挑战,并且符合我的虚荣习气。例如涉猎经论、名弋渊博、迎合新潮、声布高雅、牵强哲学、调合科学、盗袭偈语、披诸诗词、割裂经文、助他谈笑、聊避尘缘、以消永日、青莲居士、自号如来……等。
禅七治好“心”病
在课余的时间里,南师又教导我们“打坐”的工夫,他说这样才可知止而后有定,乃至最后能离知离见,无住生心,得到般若智慧、萨婆若智,那就无知无不知了。并且在阴历大年初一举行七天的“禅七”,在这七天当中,要打死我们这些知见重重、我执难舍的人,叫做克期求证,可惜他都失败了。因为佛说禅宗是不立文字的(密耶?),在此恕我不能把这七天的情形透露。总之,我这自认知识广博有知有见的人,在参加禅七始终未给南师打死,我的心脏病倒也不知被打到哪里去了?我曾经又作过心电图检查,与从前的心电图拿出比照,医师也都惊奇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一幌眼的时间,已经是七、八年了。在我这块肉余生的时间里,时时偷窥南师天大的秘密,如今得到的结论是,他的秘密都在他最微细、最平常、最直心、最实在的待人处事上。如今南师的发已经斑白了,由他的著作以及教导里,我都觉得与大藏经论符合,在感激的余情下,正写此篇以算祝贺他的高寿,没想到稿子经过刘老师一看后,她认为我全是应付塞责,并且严厉的训斥了我一番,硬要我把这七、八年跟南师所学的心得及见地述说出来,聊报师恩。虽然她这份护道的热情是值得称扬的,可是这在无惭、无愧、无恒、无志的我却真是为难了。
六十方知做人难
事实上,我这七、八年的光阴完全是虚度了,而且一无成就。在这好像一刹那的时间里,我的眼睛已经老化了,牙齿也掉光了,对于社会、国家半点贡献都没有。最令南师失望的,他苦心孤诣的教导我们转化气质,做个大丈夫,可是没出息的我,常发现自己的心行,总跳不出小人的圈子。在读“唯识”课程中,南师常常警告说:“这八识田中的无明业力,是多么可怕呀!”当时听到这话,确实令我毛骨悚然,但是过些时候,这些有道理的念头就顺风而去了。
再说我这七、八年所作所为的,若非邪门,也是戏论。或许有人以为我是故作谦虚,我敢在佛前发誓,这决不是妄语。快六十岁的我,如今才明白做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成佛做祖呢!好在我的命运还算不错,或许是先母的一些余荫(家慈在七十二岁临终时,是念佛安逝的,历时约二十几分钟,半点痛苦也没有,而且十八年前吃喝玩乐不知佛法的我,受她老人家的感召,也为她临终助念起弥陀圣号来,我内人要放声大哭时,我也不由心的把她制止了,并命她跟着念佛),如今才有机缘遇见南师。既然刘老师命我多写些,我只好把这七、八年所能记起的片断、戏论写出一些来。这些洋相常常被南师痛骂,有时还气得他啼笑皆非。这也祇有在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断中,还能重温一次南师那时的慈悲甘露吧!
初见莲花生大士
我曾在“光影门头”做了一些时间的活计,每次多亏南师的痛骂。初到青田街上课时,我的确未把南师当老师看待,只想发掘一些什么秘密,好在南师大而化之,不拘小节。课余时,我把他当朋友,他总是那么平易近人,谈笑风生。有一次,下课后到他的办公室闲荡,无意中看到一张佛像放在他的书桌上,佛像画得既威武、又慈祥,既俊美、又庄严,头还有点歪着,乍见之下,不由得好生喜欢,于是问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佛像啊!这是谁?”南师当时知我未有佛学的常识,就简略的告诉我说:“这是西藏密宗所供的佛像,他叫莲花生大士。”接着我又问道:“你会不会西藏的密法?莲花生大士有无咒语?”南师笑着对我说:“会呀,咒子也有啊!”
这一下我越发的好奇,就要求他教给我一个密宗咒子念着好玩。当时南师闭目思考约一分钟,我心里还笑他装模作样的,要教就教,不教就算了,何必这样?结果南师答应教我莲花生大士的“金刚盔铠咒”,用毛笔写在一张纸条上,我请他念一遍,然后自己用英文字母把音注上,再念了两遍,南师点点头,我就糊里糊涂的在办公室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南师马上叫我起来并且说道:“老兄!你怎么还来这一套?”当时我答得更妙,说:“唉呀!你不懂啊?人家古人是尊师重道的,我是重这咒子才尊师的,我这头等于是给咒子磕的,否则我又不是傻子,来念一个没价值的咒,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我那副教训人的口气,如今想起真是羞愧莫及。南师当时不但未生气,反而很诚恳的对我说:“这咒子念过十万遍以上,就会有感应的。”
修空修有,见光见影
从此以后,我计算时间,要在一、二年内才能把十万遍念满,所以也就念的勤快了。那知念到六万的时候,就开始有感应了,而这些心理及生理的感应,倒害得南师无法不来照应我,否则我自己处置不当将变成神经病一个。同时我常常提出些莫名奇妙的怪问题,南师都一一的痛骂点化一番。我经常讨得的开示是:“得少为足”、“穷得富不得”等等。现在回想起来,不知南师倒的是什么霉,才碰到我这样的学生。
佛学玄妙的理论,在三藏十二部里浩如烟海,有时走“空”的路子,有时走“有”的路子,或是非空非有中道的路子,甚至最后连中道也不立。总而言之,那都是个人本份上的事,与别人毫不相干,否则,就不会解脱“自在”,而变成解脱“他在”了。
学佛修行其中之一的方便法,可先以静坐来把自己的身心当做试验室,从而体会其中生命的奥妙处,正如玄奘大师所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以后再来跟佛经里的理论潜符默证,到那时,我们会很欢喜的赞叹古圣先贤的智慧是多么的伟大!
我在这七、八年的打坐过程中,也曾经“有”的(多半用观想法)气机乱窜,见光见影神经兮兮的,也曾经“空”的连身体的半点感觉都没了,好像没有我的存在一般。七、八年里,多亏南师严厉的指导,循循善诱。有一时期对我说:“你现在应走理事的路子,回家多念‘楞伽’、‘楞严’等经。”有一时期又对我说:“你现在应该走空的路子了,回家猛念一、二年的‘金刚经’。”所幸我都遵照他的教导做了,如今我明白以前的那些都是“妄念边事”。由此可见“明师”是多么不容易碰到的。而刘老师命我把自己“空”方面的经验细说出来,兹因师命难违,也就不惜脸长心黑,把那些“洋相”抖出来吧!
错将法喜唤开悟
在第一次青田街的“七会”中,坐到第三天的时候,妄念起伏,反不如我在不打禅七时的静坐来得清净,原因就是受了七天克期求证的影响。那时我大贪、大瞋、大痴的妄念都赶来赴此盛会。善用偷心法门的我,曾利用多种佛号来赶走妄念,也念过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都不管用。念的时候,不但妄念赶不走,反而光影都来了,暗暗的禅房闭目所见的光比炮电焊的光还强,而且还有嘶嘶的声音。现在想起《维摩经》的“先以欲钩牵” 及《楞严经》的“观彼幽清,常扰动元”的经文,真是感激不尽。
那时的我,既恐惧又欣喜。恐惧的是怕着魔,欣喜的是,大概就是“这个”了(自性)。早晨坐香的时候,别人都好好打坐,我却溜到南师的办公室,先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对他说:“我见到自己本来面目了。”南师问明了我的“光影”经过后,很慈祥和蔼的对我说:“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在佛家的术语,这叫‘法喜’,每个修行人常会经验的。”于是我失望之余,又溜回禅房去规规矩矩的打坐了。下坐后跑香的这一幕,可热闹啦!我作梦也没想到在跑了几圈香后,南师的香板打下来后,大家顿然停止,寂静的鸦雀无声。这时南师的表情在从慈祥和蔼一变为忿怒威猛的大吼,说“某某,你刚才说见到你本来的面目,简直是见到鬼了,什么是你的本来面目?快说!”这时我内心颤抖,泪如雨下,无法回答。南师没完没了又再大声的吼我:“快说!你见到什么了?”我很委曲的回答说:“什么也没有。”他骂完我,接着对别人引经据典的开示。这时的我,什么也没听到,心内一片空灵,就像十八年前给家慈送终毕,回到家里呼天抢地痛哭后的那股一片空虚清灵的味道完全一样,直到师喊一声:“走!”又跟着大家跑香了。
奇妙的手印
在第五天坐禅时,我又起了个妄念,想起我花了很多功夫所念的“金刚盔铠咒”,何不用它来赶走我的妄念呢?于是在打坐的时候,把这无声的咒子放在两个乳头的中间(膻中穴)来默念。唉!怪了,念了卅分钟后,脊椎骨由尾闾的一股气紧紧拉得笔直,明明感觉到原来所结的手印(定印)改变形状了,脐下的两只手分散在胸前做莲花状,待我睁眼看时,两手仍是定印。
半月后,我曾因此事到桃园斋明寺与屈老居士谈过,他说这是莲花生大士的一种手印。从此以后,我相信大藏经里所画的手印,都是从古德圣哲禅定的境界中所描绘出来的。自此以后,我也不执者它是什么手印了。总之,我每在打坐约三十分钟后,结起另种手印(幻觉),四十分钟后就开始没有脚、腿、屁股了,接着手印、上身、颈、头等也没有了,只剩下像一贴膏药贴在后头顶上。至于以上所说的几十分钟,乃事后猜测而已,因在念咒中无暇注意时间的长短。
欲求不倒单,好梦却连床
禅七圆满后,我在家中每到晚间十一点就开始上坐,第二天清晨下坐,日间不睡也不感到困乏,由此我也真的相信以前修行的和尚真是可以不倒单(褡),并且正式皈依显教的三宝。如此维持了六、七个月,我内心又起了新花样,想在某个寺庙里连坐七天,因为怕挨骂,不敢对南师讲,自己偷偷跑到松山寺见道安法师。道老对我说:“你要这样坐七天,也未尝不可,不过在七天中如果熬不过,那就下坐好了。最要紧的是,下坐后千万不可马上吃馒头或饭等的固体东西,第一天上午先喝点水,下午喝牛奶,第二天吃稀饭,第三天才能照常吃饭。因为饿了七天,肠子都扁粘起来了,若马上吃饭会死的。”听完开示后,给他顶个礼就告辞了。不过,我骄傲的心却在暗想:七天怎么会熬不过?我这半年以上的经验告诉我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回家后把这事告诉了内人,她极力的反对,说我这不是学佛,是胡闹想出风头,再说佛家所说一弹指与三大阿僧祇劫有何差别?就这样不正常的做人,光坐七天就能成佛了吗?当时我听她讲的不无道理,也就把坐七天的念头打消了。不但如此,我连以前所会的夜间打坐也免掉了(这其中也是受了看美国某密宗大师的一味瑜伽及无修瑜伽所影响的),每夜也就伸腿长睡了。数年里,恶梦虽无,美梦却不断,还时常很得意的把梦中颇有才华的语言文字或者经文向南师报告,当笑话逗师一笑。南师总说我是痴人说梦,他暗示我至人无梦的道理,我也听不懂。在此忠实的记录二次梦中所得到的启示如下:
一、《列子》卷第二:所学于夫子者矣,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夫子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纵)心之所念更无是非,从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进矣!
二、《大乘瑜伽金刚性海曼殊室利千层千钵大教王经卷第一》,大兴善寺三藏沙门大广智不空奉诏译《文殊师利菩萨十大愿文》。(原文甚长,在大藏经密教部份,一般很少看到)。
静坐功夫大开倒车
这样直到我在民国六十四年在高雄佛光山观音大殿参加南师主持的一次禅七会中,才发现我那几年生活在懈怠、放逸、傲慢、昏沈、乱来的无明中,完全是自欺欺人。事实是这样的:在七会开始前,我就做了一个决定,自想数年前所会的“空”的功夫,且以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何不在此缁素百人的众生中给他(她)们做个示范呢?就是有人骂我出风头也不管他。况且禅七里只坐禅不跑香也是可以的,因此发心预备坐他个七天七夜。
那知禅七开始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上午打坐的时候,尾闾的那股气儿再也拉不直我的脊椎骨了,幻觉的手印也结不起来,全身的感觉也空不得了,真没想到我的功夫会丢掉,当时真是欲哭无泪,沮丧异常。回想南师当初骂我得少为足,穷得富不得的话,真是金玉良言。还自己安慰说:“可能因为求胜心切,法是不能有为的,看看明天情形如何。”那知隔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打坐的时候,我全力在对付我那弯松的脊椎骨。
这七天中,我的心情坏透了,因此外表态度惹人讨厌,开口即错,出言必乖,真是着着实实受了七天的“现世报”。当时袁学长很激动的警告我说:“你的态度如果再不检点,回台北时一定告诉你太太,我们也不与你做朋友了。”我只好连声道歉说:“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所对不起和再也不敢的是什么?只觉得业报都找到我的头上来了,无法之下也只有加紧念佛罢了。待禅七圆满结束后,我得到的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教训。回到台北,在家闭门思过,念了几天《维摩经》,直到体会到其中几段的经文,心中才稍觉宽慰平和。
“宝印手菩萨曰,乐涅槃不乐世间为二。若不乐涅槃,不厌世间,则无有二。所以者何?若有缚,则有解。若本无缚,其谁来解?无缚无解,则无乐厌。是为入不二法门”。“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是为宴坐”。
难忘心中的音声
最使我感到奇特不解的,就是当初学“金刚盔铠咒”,南师闭目冥思的时候,我也在旁边打妄想,除了笑他装模作样以外,同时内心生起了许多奇怪的声音字句。例如:Padma Sanbhava; Padma Chiapang; Padma Chanlan; Mandarava; Yeshuchuchia。当时对这些字音的意义,毫无所知,只是对其音节很清楚的一直记在脑中,直到七年后,读了《西藏佛教史》,这才知道这些都是莲师的化身和他的佛母的名字。这其中的道理,使我莫名其妙,会不会像《法如行状》所说的“师(五祖弘忍)默辨先机,即授其道,开佛密意,顿入一乘”。“天竺相承,本无文字,入此门者,唯意相傅。”“唯以一法能令圣凡同入决定。……众皆屈申臂顷,便得本心。师以一印之法,密印于众意。世界不现,即是法界。”或是也像是密宗所谓的灌顶加持?这些奇妙的问题,我因为怕挨骂,一直不敢问南师,后来也不去管它了,如此不也还可装作不起贪心,不执着法相的样子?因为南师常骂我一幅佛油子相,不会好好的做人。
目连尊者的启示
最近有人问我在学哪一派的密宗,我回答说:“我学的是显教,并非密宗。”他们还认为我说谎,我也不与争辩,不过心里在想,如果有人知道我修密法的话,那就不成为密宗了,除非我修的有了成就,得到了神通自在,到那时才可能对别人说:“我当初学的乃是密宗呀!”但是自从我看过释迦佛的“十大弟子传”里说:“目犍连尊者,是神通第一,结果临终的时候,是让外道的人从山上滚下的大石砸死的,因为他前世是打鱼者。”想到这样因果的铁律,我只好在余生之年,随缘消旧业,不再造新殃了。
学佛应守本分
记得在数年前,不论上课的时候,或七会期里,常听到南师对年轻的一些小同学训示说:“你们如果真的了解佛学道理,就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安安份份做你们应该做的事,就如孔夫子所说:‘志于道,依于仁,据于德,游于艺。’”我总揣测这些年轻同学心里在想:“我们久闻你南大师是有道之士,而我们是来跟你学那至高无上的佛道啊!”坦白说,连我也是存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最好从南师处得到一个什么“法”,这样一下子就可以成佛了,而南师常告诉我们:“佛学就是智慧之学”,当时我嘴上是信了,心里面还是大有问题。
菩萨在人间
有一次我看到华视播放莒光连队的节目,其中宣读的一些军人信条,使我惊讶的感到在这个时代里,那些军人信守的条款,甚至与“百丈清规”有相同修治心行的高明意义。我太惋惜自己从小未受过军事教育。以我目前的看法,我想军中(非军阀时代)的训练也可当作大乘佛法的菩萨道场,它里面也有六度万行的训练。蒋公所谓:“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这不是舍却身命的“布施波罗密”吗?军人的服从,不就包括了“般若及忍辱波罗密”吗?军人的操练不就是精进和禅定波罗密吗?军人的军法及主义的信守不就是持戒波罗密吗?难怪我这几年见到一些真正修行的和尚,他们大都是海、陆、空三军退伍的军人,别看他们所做的是水月道场和空花佛事,他们积极的态度,更有甚于他们以前身处军中时。比方说,他们每日三点半就起床,四点上殿作早课,每天中午只吃一顿素食,除了打坐礼佛的时间外,稍有机会就埋首在大藏经里。而其它的行业里,我又见过一些企业家,论他们的财产,都超过几亿以上,年龄也在五、六、七十岁之间,但是他们仍旧早起晚睡的一心一意经营管理着他们的事业,挖空心思来解决他们手下几千、几万员工的工作问题和生活问题,并且举办慈善事业,兴建高水准的医院来解决人们的病苦,我以佛学眼光认为这些人倒是真正的菩萨,真正发挥了生命的光辉,死而后已。
君子与小人之死
谈到死,孔夫子所说的“死”法真是妙透了,他说:“君子之死息焉,小人之死伏焉。”看看社会有多少伏死(不情愿死)的人,是多么的可怜哪!所以我侥幸的遇到南师,可以从新修理自己,起码我把我的“游魂”扯到“归魂”,再由“归魂”扯回“本宫”(这就是佛家所谓的“业报身”),用《易经》作比喻如果性命是属干宫,那就要从火地晋的游魂卦拉到火天大有的归魂卦(这虽是有为法,但在后天的做人,却不能不用)。坎宫呢?是从地火明夷变到地水师。艮宫是从风泽中孚变到风山渐。震宫是从泽风大过变到泽雷随。巽宫是从山雷颐变到山风蛊。离宫是从天水讼变到天火同人。坤宫是从水天需变到水地比。兑宫是从雷山小过变到雷泽归妹(以上若能静静的观察每宫上下卦的形像,再仔细思惟每卦名字的意义,当会体悟到个中的奥妙)。如能再把本宫空掉了,那就返回太极而到无极了,佛家称谓不生不灭、涅槃Nirvana等名称。所以中国古老文化的《易经》颇有道理。西藏密宗“椎击三要诀胜法”里所观想的金刚空行母所解释的意义是:“空为诸法之实性,行非普通行蕴之行,乃般若之智。般若之智行,常住于法性,亦常运行不息,故合言空行。”我想如果真实了澈“易经”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那金刚空行勇父母不去观想也会自现的。
真信因果,不退菩提
南师不是样样都骂我,有时对我的见解也许可的。记得学佛持咒第三年的时候,我曾经请问南师说:“金刚盔铠咒,以我的体会,并不是防刀枪的,还有个比刀枪、原子弹更厉害的东西。”南师问:“是什么?”我说:“是妄念!”南师点头默许。
民国六十一年,我在莲云禅苑的禅七圆满之后,被赶了出去。南师肯定的对我说:“我对你已把大门关上,以后不必再来了。”经过数月后,我吃透他的弱点││心肠太软。经不起我的牛皮糖般死缠活赖,最后他无可奈何,我又重回南师门下受教。在这七、八年间我曾皈依了两位显教法师、两位密宗上师,每次都向他报告,他也从未阻止过我,仅再三地叮咛我说:“觅师要先看他的戒体是否清净,再察他的智慧修行如何,否则就是造业。”
我以为学习这么玄妙的佛法,如果内心不相信三世因果,那就白白的浪费了时间,可是这前生及后世又怎样能使人深信不移呢?我聪算是得到了明师,如今我相信这看不见的“三世”,正如我相信以前我确有曾祖、高祖等,以后我会有我的明天、后天一样。我想这才叫做“正信”。同时我也作了一首“安心念佛歌”,呈献给老师,请他看看,我这七、八年跟他学的,是否有一点点儿心得?还是仍旧“无智亦无德”。俗语说的好:“官儿不打送礼的。”就是这首念佛歌作的有所偏差,南师也要顺合世法,不会在当下又把我骂得不堪吧!况且古时有多少学道的圣哲们,不也曾经过几番恶辣钳锤,难堪难忍,绝无退心吗?而南师这点儿“骂人甘露”,我还觉得喝的不够瘾呢!(本文重刊民国七十四年二月、三月份本刊三卷五期、六期,原题“我的学佛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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