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怀瑾的书,开始是一位好友的推荐。最先接触的,就是这本《论语别裁》。几天前,又与好友冬夜探访席殊书店,抱回了沉沉的一箱《南怀瑾选集》,一直就想买全一整套南怀瑾先生的书,这个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心如果是一片土壤,那一刻的感觉有如鲜花盛开般绚烂,充满了说不出的欢喜……
也许是因为到了夜深人静时才会有空的缘故,每一次读这本《论语别裁》都是洗漱完毕坐在被窝里看的。也正因为如此,有了睡前读南怀瑾先生书的习惯,仿佛不看几眼,就会有什么事还没有做的感觉。而哪怕只是读上几句,顿时身心放松,倍感释然。
大凡一个充满人格魅力的人,总是有磁场的,吸引着身边的人与他靠近,其言行,又影响了许许多多的人。正如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又何况,此时面对的是一位国学大师级的人物。
南怀瑾先生资禀超脱,不为物羁,每逢假日闲暇,辄以芒鞋竹杖,遍历名山大川,访求高僧奇士。曾隐遁于峨眉山大坪寺,闭关三年,通读《大藏经》。旋走康藏,参访密宗大德,对藏传佛教的各派学说均有精深的研究。去台湾以后,先后受聘于文化大学、辅仁大学,以及其他大学、研究所,传学于日本、美国和中美洲诸国。近年迁居香港,为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做了大量的工作。
翻开〈〈论语别裁〉〉,最先接触到是南怀瑾先生不拘一格、直言坦率、简朴直白的文风。南怀瑾先生说,他写文章,往往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不会拘泥于某种形式,只求把意思简洁明了地表达清楚。相信每个通读他的书的人,都能处处感受到他这种独特的语言魅力。
于是在每个深夜,有了与圣人、大师交流的机会。放下一天的浮躁与疲惫,放下了所有的纠结与牵挂,在书籍的墨香之中,体验传统文化的魅力,感悟学者的超脱与超然。在浩瀚的五千年中国文化面前,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人物和典故中,个人已经是如此渺小,而一点小恩怨和小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了圣人的教诲,有了国学大师的开导,智慧也如涌泉一般,涤荡了身心,洗去了浮华,沉静再沉静——或微笑、或释然、或开怀、或冥想……阅读的快乐,又岂止是一般的事物所能比拟?所以可以想像,一个人看书看到精彩处,是可以手舞足蹈的。
说起来惭愧,大抵就是个心浮气躁的人,所以看书时,喜欢翻到哪一页,就从这一页开始看。而幸好《论语》就是由一个个有意思的小故事构成。确切地说,《论语》是孔子弟子及其后学编辑的语录,是孔子与其弟子在日常生活、学习中的对话,它是生动活泼的,更是有情境、有主体的。
南怀瑾先生说,书名为“别裁”,是因为所有讲解“都自别裁于正宗儒者经学之外,只是个人所见”。这当然是南怀瑾先生谦虚的说法。那些古老的不易读懂的文言文,因为有了这位国学大师的高深学问与水准,圣人孔子的意思得以正确、清晰而明了地表达。让更多的普通人才得以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孔子圣人的思想。
《论语别裁》以其通俗易懂,活泼形象,应该说是很符合现代传播规律的国学普及读本。难怪该书自1976年由台湾老古文化事业公司出版以来,仅到1988年就已经印了18版,风行海内外,读者甚众。
南怀瑾先生对《论语》有着独到和贴切的理解,比如对于《论语》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一般人会认为,是学习需要不断温习,有朋友自远方来,是很快乐的事等等。但南先生认为, “学而时习之”指的是做人做事的真本领要经常练习,非专门指读书也;“有朋自远方来”指的是未来的某个人会理解自己,终成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所以能不快乐吗?而非指有客人到访也;“人不知而不愠”指的是即使一辈子没有人能理解,也不怨天尤人,有这样度量和品德的人才能算是君子。这样看来,南先生的解释更符合孔子的原意。
又如《论语》中《乡党》一篇最后一段中这样写道:“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南先生说这一段讲的是得时、得位的问题,强调时机的重要。在一定的时机内,一只野鸡刚好飞落在高高的山头之上,从某个角度看去,气势非凡,得时得位,大有凤凰之像;而如果时机不对,地方不对,那么即使飞落一只凤凰,也难以有应有的气势。这是说明时机对一个人发展的重要性,孔子为此感慨万分。而朱熹认为这一段话掉了文字,南先生则认为其实非常完整。他进一步指出,这其实正是释迦牟尼拈花微笑的手法,不着一字,借用稍纵即逝的吉光片羽,向子路展示了深刻的处世哲理。
读过南怀瑾先生书的人往往觉得,南先生让孔子走下了神坛,从“圣人”还原成一个凡人,变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孔子一生是很寂寞的,他没有积极去追求富贵,哪怕只要想去做,那是唾手可得。孔子有三千弟子,而且都是每一个国家的精英,那是一股不得了的力量。但孔子看到,即使一个安定的社会,文化教育没有完成,是不能解决其他问题的。基本上解决问题是要靠思想的纯正,亦即过去所谓之“德性”。因此他一生宁可穷苦,从事教育和文化。正所谓做学问要不怕寂寞、不怕凄凉,孔圣人有了这个精神,这个态度,才得以专心做他的学问。
在《论语别裁》中,南怀瑾也处处强调文化的重要性。如在〈〈梦中的忧乐〉〉这一篇中,南先生在分析孔子讲的“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时,认为孔子当时的感慨,是担忧人文文化迷失了的后果。于是在书中讲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不怕亡国,因为亡国可以复国,最怕是把自己文化的根挖断了,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他在强调文化的重要性时说,古今中外的历史,一旦国家文化亡了,即使形态存在,但已动摇了根本,难以翻身,这是一定的。犹太人虽然亡了国,他立国的文化精神,始终建立在每一代犹太子民的心目中。文化看起来是空洞的,但它是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命脉,孔子在这里不谈国家政治而谈人文文化,实际上这正是民族历史的重点。国家天下,尽在其中。
对于《论语》,南怀瑾先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区,对它的原文本意,只要不故加曲解,始终具有不可毁的不朽价值。后起之秀,如笃学之,慎思之,明辨之,融会有得而见之于行事之间,必可得到自证。”